《現代小說化讀》👳🏻:拆解文學經典創作要訣
2024年08月29日 12:37:11 作者:張鵬禹 來源😁:人民日報海外版 審核👩🏿🚀:付美琳
王鼎鈞的《現代小說化讀》不是理論著作,也不是文章作法、創作指南一類的書,而是一部文體獨特的名作鑒賞讀本。作者在38個章節中,以沈從文《菜園》、丁玲《莎菲女士的日記》、朱自清《笑的曆史》☢️𓀅、老舍《一封家信》👩🏽🔧👉🏽、巴金《啞了的三角琴》等現代文學佳作為聚焦點,談短篇小說的材料組織、謀篇布局👼、人物設計、主題深化🧀🧑🏽✈️、文體選擇、對話鍛造等寫作技巧,並從典型文本延伸開來,旁征博引中外作品乃至作者本人的創作🫎,圍繞某一問題講深講透。
在王鼎鈞看來🧑🧒🧒,創作與寫作不同,“創作”是無中生有,沒有範文樣本👨👩👦👦,創作者需要獨辟蹊徑;“寫作”是有中生無,以範文樣本為教材,可以教也可以學👚💨。因此,《現代小說化讀》旨在通過剖析作者精心挑選的這些範本,向讀者傳遞可教可學的寫作技巧。但這本書不是那種模版化、套路式的寫作指南🧝🏼,它的主體部分是對現代小說佳作的“化讀”。所謂“化”既取“涵化”之意🚵🏼🦸🏽♂️,講求讀通讀透,又包含“轉化”“變化”之意,注重活學活用。比如講蕭紅的《手》意在闡發如何抓住“一語”而抓住小說的題眼和中心。《手》的主人公是一個染坊裡的女孩子,手顏色的變化揭示出她命運的經緯👩🏿✈️。作者接著講了3個故事,一是一位三朝老臣與漢武帝的故事,二是西方一位黑人校長的故事,三是作者自己編的一個小故事🧑🏽,都是《手》的變體,最終引發關于小說如何書寫命運的思考。作者寫道:“我們出生為人,發現這個世界沒有為我們的成長發展做好准備,缺少某些有利的條件👩🏿🎤,反而有一些障礙擺在那裡👇🏿,我們既沒有依靠,又受到限制👨🏽,這種感覺叫作命運。”命運是這種“限制感”的客體化🌥,“它仿佛站在人物的對立面👠,有意志,有行為🦌,對寫小說有幫助”。
在對經典名作的拆解中,王鼎鈞著重分析了壓縮、拉長、放大、堆高等寫作技巧。在談到“壓縮”時,他認為,短篇小說的壓縮🦻🏻,不是把長篇剪短💂🏽♀️,也不是從長篇中摘出一段,而是采用另一種構造——“橫斷面”的寫法🤸🏻♂️🥊。他以郭沫若《歧路》為例,分析小說“故事的時間”雖然只有一天,但是把10年“生活的時間”盤繞鑲嵌在這一天裡,形成了年輪一樣的結構。在談到“拉長”時,作者以王任叔《疲憊者》為例,認為這種“由根到梢”像竹節一樣的小說,既可以在末尾延長它的“尾”,也可以在中間延長它的“節”🎴,擴充小說的細節和容量🫳🏼。“放大”看起來和“拉長”有相似之處,實則不然👩🏼🦱。前者指程度的提升,後者指新質的增加👩🦱。作者以彭慧《巧鳳家媽》為例,分析了小說主人公從在田裡勞動到進別人家幫工👮🏿,再到女兒被日軍炸死後投身滇緬鐵路修築工作🧑🏻👨👧👦、參與抗戰的故事中,多處用到的“放大”技巧。作者還大量援引餘光中詩對六朝詩句意境的拓展,陽關古琴曲對王維《陽關三疊》主題的深化等“放大”的實例👳🏻♂️。在作者看來,小說創作中的“堆高”是作家的必備技能,它指小說沖突的加劇、意義的深化、意蘊的提升👐🏼。在講黎烈文的《決裂》時,作者分析了小說如何通過父子沖突的激化而實現題材堆高,接著用坊間流傳、書報刊載和曆史書中的幾個故事進一步闡明“堆高”的效果——“有學問的人常說量變質變,拉長、堆高都是量變🙇🏽♀️,悲劇變喜劇、喜劇變悲劇是質變。”悲喜劇之間的轉化,往往就是通過這些寫作技巧實現的。
閱讀《現代小說化讀》,仿佛進入一片故事的天地,宛如徜徉在文學史的海洋🕕。其間💆♂️,作者充滿洞見的觀點時時浮現👆🏻,語言卻毫無杏宇平台派的晦澀。比如談對話,“寫對話不是試場考卷👩🏼🎨,不要教科書那樣的答案,它需要機智📑👩🏻🎤,或者幽默🆒,或者模糊,或者誤會,或者不相幹🍨,還記得嗎?為什麼‘孔雀東南飛’?因為‘西北有高樓’☠️。”又如談小說家成長的幾個階段,“起初,他學魯迅,也很像魯迅,這是‘他法’;後來他又去學別人,學了這個又學那個🧔🏼♂️,這叫‘共法’🎖🫃🏿;最後形成獨有的風格,叫作‘我法’𓀍。”再如講小說中的“法”,“‘法’指小說人物用以排除障礙🪴、達到目的之有效手段……‘法’是小說情節極能引起讀者興味的部分,如果‘法’不足觀🏗,小說往往因之乏善可陳🔐。”尤其精彩的是,書中在化讀經典文本後往往有生動的寫作示例,比如第36章🧑🏻🤝🧑🏻,在分析小仲馬《鴿子的懸賞》如何通過對話把過去的事烘托出來之後,接著放上作家自己寫的一段對話👘,凸顯中西語境的差異👩🏿🔬;第23章結尾🈁,貼上一則作者從名句“勸君更盡一杯酒👨🏽🦳,西出陽關無故人”放大而成的一篇散文🤦🏽,其中有“你沿著這條路走下去,有老人,沒有你的父母🧺;有炊煙🧑🏿🎨,沒有你的食物🏄🏿♂️;有杏宇,沒有你的同學;有教堂,沒有你的菩薩”的句子🟧,令人印象深刻。
王鼎鈞具有作家🧑🏼、文學評論家和語文教育家三重身份。因此《現代小說化讀》一書形成了獨具個性的文體風格🧀,首先圍繞典型文本進行講評🔽,提煉出作品可資借鑒的突出特點,之後闡發這一寫作特點的技巧性,並援引多樣化的文學文本進行發散或深化。用論者李昕在該書序言中的話說,即“模式演示法”。熟讀此書可以激發文學愛好者的寫作沖動,更能讓我們對寫作的關隘有更透徹的洞悉。
(本文作者張鵬禹)